日本和韩国都有那么多关于教师的电视剧,为什么中国没有?”
教师节前夕,“爸爸真棒”编辑部策划出一个专题,邀请了一些上海国际化学校里的年轻教师来喝茶聊天,来谈他们的教育理念,和真实的生活经历。
我们请到的五位老师,有三位80后教师和两位90后教师。其中有两位80后教师都已经有10年左右教龄。
“为什么锁定国际化学校”
因为我们觉得对这类学校的理解,已经到了去标签化的时候了:这里既不是“昂贵而宽松”的教育,也不是“教外国人课程”的教育,而是一种以中国课程为主,融合中国传统文化与国外课程优势的民族教育,正在这些学校里生根、发展。
在这种环境下,老师对学术的钻研程度,已经远胜我们既往了解的程度。
“为什么锁定年轻教师”
因为年轻教师的丰富性也已经和我们自己经历的学生时代迥然不同:
他们重视自己的生活体验和个性;很多国际化(双语)学校的老师在走上讲台前,有看起来十分跨界的经历——我们请到的老师大多在当初并没有选择师范院系,却在大学毕业、研究深造、海外留学或做过其他工作后,选择了跨界做一名教师。
“为什么跨界这样有价值”
在中国飞速发展的几十年里,很多走在社会前沿的家长,对学校最具“无力感”的地方,可能就是学校相对封闭和单一的眼界和价值观:
老师没机会生发出其丰富性,孩子的丰富性就得不到宽容而正确的辨识与引导。
而这种困境,正随着很多高学历或海归教师的加入,也出现了很多破冰式的变化。
“4个小时里我们聊了什么”
在近4个小时的交谈中,我们分别聊了这样几个话题:
*为什么做老师?
*教什么课?
*国际化学校里孩子怎么学中文?
*当老师后最受冲击的一件事是什么?
*讲宽容、讲尊重的语境下,各位如何管“熊孩子”?
*你眼中的奇葩家长?
*外教都好相处吗?
*工作以外你们做什么?
本文开头的第一句话,是缘起于我们相谈正欢时,其中一位老师发出的感慨。真的是啊,律师和医生捧红了那么多“老干部”,为啥教师剧还没有?!那我们教师节的这个专题,权当一次“概念版”教师剧,让读者可以先睹为快。
由由老师
生于1989年
毕业学校与专业:德国某大学工科硕士
目前所在学校性质:民办国际化学校
教龄:1年
教授课程:A-level
我觉得我适合做老师,和孩子玩得来。
其实做老师对我来说是一个机缘巧合的事儿。我毕业后,同时在申请化学博士和其他的对口行业,突然有一个机会到上海做老师。
我自己对教师的职业不排斥——我的性格比较内向,比较适合做老师,和孩子也比较玩得来。
Helen老师
生于1988年
毕业学校与专业:清华大学新闻系
目前所在学校性质:民办国际化学校
教龄:3年
教授课程:IBDP的TOK(认识论)
我不觉得我是非常“跨界”的。因为之前所在的媒体行业,在我看来和做教育是有非常相通之处的,它们都是一种communication(传播)。不同的地方在于,做新闻要把别处事情客观地报道给观众,但做教育,更倾向于把我所知道的东西,我曾经珍藏的、认为有价值的知识带给学生。
对我来说这两件事情都有吸引力的,但有一阵子我觉得当老师好像吸引力更大,这可能和我本科学习的一段经历有关:
大三时,我选了清华经管学院的一门课《Critical Thinking and Writing》(批判性思维与写作),对我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。
修这门课让我意识到:我从小到大的思维方式是有问题的,有些素养是我们特别欠缺的,哪怕是清华的学生,其实也没有人专门教过我们思维方式的。
而我了解到TOK的课程的时候,我是被吸引的,我觉得这个课程设置很棒,和我的理念很合,也是我很想让现在的学生学会的东西。正好有个机会,我就试讲了一下。我们的校长很欢迎“跨界”的老师,因为这样的老师会带来不一样的视野和不一样的风格。
希望去继续传递那些有价值的思想和观点,这大概是我走进学校、踏入教育领域的一个初心。我的理想是最好不只是国际化学校学生有机会学这些,而是在中学年龄段的学生都可以学到。
Luna老师
生于1983年
毕业学校与专业:陕西师范大学对外汉语系
目前所在学校性质:民办小学
教龄:10年
教授课程:语文,班主任
我是老师这条路子上来的,但毕业之后确实有“跨界”的地方,我当时想出去看看,就在美国工作、学习了一阵子。来到上海后,先进了一个传统媒体,但后来还是想回到老师的行业,可能是因为我在国外时一直没脱离教育行业,还巧遇了一位蛮欣赏我的中文学校校长。
因为有这些经验,我后来去了一个国际学校。我有IBDP的经验,不过更偏向PYP和MYP这块。目前,我在一所民办小学的境内部。
杨中和老师
生于1990年
毕业学校与专业: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
目前所在学校性质:某双语学校
教龄:1年
教授课程:IB的TOK(认识论)
我找到一门课,让我可以延续知识分子的理想。
我本科四年和研究生三年都是哲学专业的。我之前是想过走进象牙塔,安静做一点研究,但最后各方面原因都有,我还是决定出来找工作。
但真找起来,才发现哲学专业没什么对口的工作,除了公务员之外,。,,排到第五个专业可能才要哲学。
去年最后我都准备考博的时候,接到了现在这所学校的OFFER,来到这里教TOK。这门课的课程设计非常深刻,让我觉得有一种内在力量,让我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。
作为一个老师,可以自认为是知识分子,可以做一点学术研究,可以教书育人,或者你可以用观念和想法去影响更多的人,让更多人知道哲学是一个很理性的、很有深度的东西。
Carol老师
生于1983年
毕业学校与专业:复旦大学中文硕士
目前所在学校性质:公立高中国际部
教龄:8年
教授课程:IBDP的中文B、CAS(创造、活动与服务)
高中老师对学生,可能有一个“推动灵魂”的机会,哪怕很少,也特别有成就感。
我想做老师的种子,实际上来自初中时的一位老师。
初中的时候,有一个从高中调下来的老师给我们讲课。当时我第一印象是世界上怎么有长得像骷髅一样的人,但是他讲课又挺风趣的,让我们觉得和其他老师不一样。
他说过一句话:其实一个人价值观的形成,最重要的时期在高中。
其实我从小还蛮有怀疑精神,我想老师你说的是真的吗?但后来通过我自身经历和做老师,开始慢慢印证了这句话。
当然我的感觉是,这种价值观的塑造和形成,不一定全部来自于老师,还有周围的同学,以及这个学校的课程设置等等。
比如我们那个时候,大家都会推崇素质教育,有些学校只是做做样子,但我们学校是真在实行,然后我在素质教育的“逼迫”下学会了合唱和乒乓。这些事情在后面对我的影响也蛮深的。
所以我觉得高中老师对于一个学生,可能会有一点“推动灵魂”的机会,如果有这样一两次经历,哪怕很少,你也会觉得特别有成就感,所以有这样的想法,我其实一直会比较倾向高中老师这个职业。
“其实高中生的思想特别深,千万别低估他们。”
开始做老师的时候,我自己也是经验有限,但学生都特别棒,你可以跟他们讨论很多高级的东西,他们也会有自己批判性的想法。比如说我跟学生讨论语言哲学、权力的意义,讨论《娱乐至死》这本书,有学生不同意书里的观点,并且阐述自己观点时也很有道理。
我觉得这几年真的也是一个教学相长的过程,我一直不断在学习批判性思维。最早对于批判性思维的认识只是停留在一个argument(论证)的角度去评估,但其实我现在发现,IB课的批判性思维实际上是哲学课,它还在批判你的认知工具,是对认知论的批判,它更深刻。
对论证的批判主要是考察逻辑,教你如何区分一条论述是事实还是观点,然后看论证过程是否合乎逻辑。但TOK跟学生讨论的是认识本身是否正确。
我们获得任何知识都是要用一些工具的,比如你要知道面前摆的是苹果电脑,首先你要看到它(感知),婴儿学习这个世界,就是通过感知,他会闻一闻,看一看,咬一咬。那么,你是否信任你的感知呢?我看到的世界是否是真实的?这个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。其实整个哲学史很大一块内容都在探讨这个。
为什么这个东西有价值呢?因为你会发现,你不能完全相信你的感知。当你怀疑“感知”这么基础的东西的时候,其实你已经塑造了很强的一种怀疑精神,你连你看到的东西都不相信,因为你知道看到的东西是经过你的大脑处理的。
比如说审美,我们和美国人眼睛看到的都是一样的,那为什么审美评估会不一样?为什么“美国小姐”我们可能觉得不美?因为你的大脑在处理这些信息时,有很多文化前提的支撑。
说到我们上课的方式,我觉得老师会把个人色彩带到课程上面,我的学生都知道我的上课方式是很偏媒介的,比如我们现在高一的课程上的是“自我的认知”,我讲的专题就是如何在媒介当中认知自己。
媒介就像一面镜子,一个学生每天在学校里,他对真实世界的认识非常少,而我的课,是激发他们反思一些问题,如何看待媒介中标签化的内容,如何从中认识自己。
我负责那些“不出分数”的课。
我现在负责的TOK是IB课程里一个“边缘课程”。为什么这么说呢?因为它在分数上面的比重偏低,而学生拿分数衡量一个学科的重要性。
同时我还负责一个没有任何分数的课程,ATL(Approaches to Learning,学习方法),会讲一些前沿的学习科学(learning science),这门科学现在已经发展的非常发达了,教你如何更好的学习,比如说交替的学习法,或者必要的难度理论,它实际上结合了当前的一些脑科学、认知神经科学、心理学甚至管理学的研究成果。IB的ATL包含五大技能——研究技能、交流技能、社交技能、思考技能、自我管理技能。
确实很难兼顾,家长的导向很重要。
我觉得一方面是给孩子基础打的好不好,如果基础打的不好,指望着双语学校和国际学校里面的中文课,真的不够。学好中文需要大量的浸润时间。
再就是往后发展时,可能到后面就会慢慢转向英文,这其实和父母的安排也有关。我有个学生开始中文很不错,但后面家长慢慢培养他美式辩论,2年下来打比赛各种奖拿到手软,到了现在他的英文就成了强势语言,而且他自己就会在作文里面写:这次比赛收获最大的,就是英文得到了很大的提升,我就是要强迫自己在这个过程当中马上用英文很快的思考和回应。接下来他再选课程,就会倾向于选择中文相对简单,英语要求更高的设置。
深度思维最重要,家长不要强行帮孩子选择语言方向。
学中文,家庭环境肯定是要跟上。在我原来的国际学校里,数学、物理……都有英文要求,所以英语学好,对其他课程都有帮助。所以学生看书,也会倾向看原版书,培养听说读写能力,对中文的要求反而不会很多。
国际学校里每天一节中文课,量还是少了,因为学生是在沉浸式的英语环境里,本来接触中文的环境就越来越少,那么除了回家,锻炼口语、阅读和写作各个方面的时间就被压缩的非常非常少。
我有很多学生进来的时候,是英文弱,然后过了两三年后,就完全变了,中文变弱,这种情况太普遍了。家长会反应说:现在我孩子回家读书不读中文了,都是读英文。
但家长一定要想清楚,到底想要什么。因为在这样一个环境里,学术英语是用的更多的,学习成绩也更与英语有关,而不是中文。这个过程当中,你不免会权衡得失。因为你会觉得中文是他的母语,放一放没有关系的。英文好起来了以后,孩子的强势语言就会由中文变成英文,因为英文更容易学,只要能说就能写,但中文还要用方块字,这对他们来说特别难。也而且因为文化的渲染,他觉得说英文是很洋气的事儿。
对于大多数的孩子来说,学习语言是越早越好,有一些孩子天赋高的,四五种都不成问题。
而中文基础是构建孩子以后往上学任何语言的根基,如果中文学习不好,英文也不可能学好的,也会影响他以后的思想的深度。所以我建议在孩子低龄的时候,中文的底子要打好,打好了以后再发展别的语言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。
家长可以给他一个引导,但是不要帮助他选择强势语言,孩子根据自己的性格、学习的习惯、本身的能力自己选择。如果家长打算让孩子以后出国,那么你为什么要强求他文言文能力很强呢?你为什么要期望他的中文能够写出来非常好的文章?孩子读IB时完全可以选择中文B(相对简单的课程)、英文A(相对难的课程)。如果你的孩子特别喜欢中文,然后英文是一种工具的话,那么也可以选择另外的路。我觉得不需要太纠结。
我个人的观点也是觉得双语教育会互相干扰。我自己学法语,也会导致英语水平下降。只要有一个语言是优势语言,人就会习惯性的使用这个语言,哪怕思考的时候也会先用这个语言,所以我个人觉得挺难的。
我觉得孩子有比较强的阅读能力和学习能力是最重要的,拥有这个能力以后,他可以自己选择重点发展哪一门语言。
小情侣在我的课上,手拉着手……
我刚到国际学校时,会出现一些文化上比较shock的事情。
我记得特别清楚,2008年4月初,我上第一节课的时候,看到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手牵手。我当时想“怎么可以这样?上课的时候手牵手??教室对面就是校长办公室,我要不要冲出去请校长???”
后来中午的时候教师例会,我才了解到他们是学校一对公认的情侣,女生11年级,男生9年级。
我还记得我当时的内心冲突:虽然我心里觉得我没有必要干涉,但站在一个老师的位置上,我觉得我好像有责任去管。
后来这方面我们学校加了一些行为规范,比如说不能做太过分的事情。但是对于恋爱这种事情,更多是引导,除非家长强烈反对。
我很庆幸当时我没有冲出去。这个学生现在也会经常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师。
我第一年当班主任,班上有个比较有思想的学生,感觉我在处理一个事上不公平,觉得我在学校禁止的某件事上,对别的一个学生开了绿灯——其实并没有。
那个学生误会了,于是直接冲进办公室来找我,办公室当时有其他的班主任在,他当时带着火,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尊敬。
第一次面对这种冲突,而且是学生对着你发火。当时我第一时间还是说“你先别激动,肯定有误会,你要不然回去自己想一想,我们等一会再聊。”
当时我心里挺懵的,但是直觉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发火,回头再自己消化一下,把这个事儿的前因后果,自己想说的话逻辑顺清楚。起码大家不要带着特别强的情绪说话,这样沟通比较顺畅。
后来自己单独去教室找他,他就说了这个原因,我说“老师不是苛责你什么,因为学校确实有规定,规定的事儿不允许你干”。我花了很大力气帮他把情绪平复下来,帮他解决了一些问题。
感受到学生的信任,并且能从心灵上开导他们,是我的初心。
从教短短一年当中,有一次事情让我非常感动。
在我的课上,有个学生跟我聊得比较多,也比较信任我。有次她跟我说起家里的事,她的父亲工作非常辛苦,是做工程的,每天晚上熬夜到三点,没有任何休息时间,她担心突然有一天出什么事情。说着说着眼泪下来了,说“老师我应该怎么办”。
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她,也只能是从一个比较理性角度和她分析一下,但她离开之后,那种感觉一直压在我的心里。
我想说一个老师和一个学生之间能够建立这种信任的关系,他能够去倾听你的一些建议,把你当做一个很信任的人去倾诉,我感觉到这样一种情感是很稳固的,也是一种很凝聚人心的。换句话说如果说做一个教育者是崇高的,那可能就在这里。
其实每个孩子都希望有好的规则
老师要引导,包括要管理,但要有“套路”。
我刚开始的时候,课堂纪律这块也是挺头疼的。但现在对我来讲,我觉得任何一个班的纪律问题,我都是能解决的。你要让学生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。
比如说规则,如果你一开始扔给学生,学生一时难以接受,但是你可以换种形式,让学生参与进来,告诉他们: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,我们可以来一起讨论一下规则。每个孩子其实是希望有好的规则的。
比如关于迟到的问题,我是这样解决的:你可以迟到,我不会扣你分或者惩罚。但铃声响了以后,最后一个进来的人要唱歌、跳舞、俯卧撑三选一。
除了让学生参与到规则的制定当中,也有一些鼓励的行为,比如说提出一些好问题会给他一些加分,用好的行为弥补迟到。
国际学校的评估本来就重视过程,他最终的成绩和他平时的各种表现行为相关,相对来讲比较弹性。我们在这个大的框架下面可以定一些大家遵守的,学生也认为对自己好的规则,有奖有罚。这样的话,他们通过调整平时自己的行为,得到想要的东西,能建立更强的自我效能感。
因为做班主任的缘故,和学生接触比较多一点,刚开始大家互相不认识,有一个磨合的过程。因为我自身比较开明,包括学生谈恋爱什么的我不会过多干预。我对于学生的看法就是让他们自由的成长,你是什么性格我给你什么空间,不是说学校有什么规定我一定要压着你。
经过磨合以后,学生会比较配合我,直接说自己的想法。所以我觉得和他们交流没有过多的障碍,他们其实对我也蛮好奇的。
说到迟到这件事,我也遇到过学生有各种理由,那我就跟他们讲道理:不管理由是什么,你迟到是不是事实?那我就要把这条事实记下来,至于你的理由,我会标记在旁边,作为备注,你看可以吗?
学生基本上都接受的。你尊重他们,跟他们讲道理,他们都听的。
(笔者:你看起来显小,像高中生,能压得住学生吗?)
我确实长的比较年轻。但是我觉得当一个学生发觉你思考还是挺深刻的时候,他就不会用外表判断你。
当老师之后,我的确哭过一次,但我觉得可能主要还是那天心情不太好。其实也并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,学生不太乖,平时觉得他们还小,但心情不好的时候,就觉得很灰心。我当时生气了,就走回办公室哭了会儿,感觉好了就回教室了。
在上课过程中,讨论问题反而没什么。有学生对我进行怀疑和批判,我不会不高兴。有时当然也会着急,但是我会先冷静听一下他的观点到底是什么,是否站得住脚。如果我觉得他的观点是有道理的,那么我们会一起探讨。
要温柔地告诉家长,老师的底线在哪里。
跟家长打交道,有时候有冲突是难免的。我觉得我四分之三的精力和工作量都是在沟通上,然后这块是no fun的。
有时你会被拉进一个家长群,全班42个学生,84个家长都在里面,随时要找你沟通,我的家长经常十一点、十二点给我发微信的,但是作为老师来说,我觉得还是要用巧妙的方法告诉家长,老师的底线在哪里。
就像我现在九点以后,只要不火烧眉毛我是不回复的,我会第二天早上再回复他。刚开学一两个星期,周末我会工作,因为大量的信息要给到家长。但是到后面周末我也不会理会工作的事情。
还有一些琐事。今天早上还有一个家长在微信群里特别叮嘱我,让我告诉他的孩子多喝水。我觉得这个是对两三岁的孩子、幼师会做的事情,一年级孩子还不能判断自己如何喝水?这就是准备没做好。我在群里照实回复了这位家长。
我觉得做老师就是这个样子,你对家长是彬彬有礼的,但是你要知道温柔背后要有底线的。要用客气和坚定的语言告诉他,什么样的要求是越界的。
而且,现在看起来,老师差不多已经继医生以后成为第二个高危职业了,因为老师的压力太大了。做老师最怕的情况,就是家庭教育出了问题,孩子在学校出现过激举动。孩子要出问题,就是大问题,所以其实老师在学校,精神是高度紧张的。
还有一个就是,现在国际化学校,实际上都会有自己的教学理念和方式,有时候家长进学校之前,对自己的需求是不太明确的,进去之后才恍然发现,学校怎么是这样的,要求怎么是那样的,和家长想的不一样,但孩子已经进来了,怎么办?家长就把压力转嫁给老师。
比如说我在国际学校的时候,我们对于英文的要求很高。但有的孩子之前是公立学校,进来后就有些衔接问题,我们建议家长给孩子找线上的一对一,或者更好的面对面的英语辅导,家长会说,“为什么需要这样做,我们送孩子来,就是想轻松的,我们来了以后你们居然还给我们找事儿,那我们还来干什么。”
但尽管这样,还是觉得会一直做老师做下去。老师就是那么一个行业,你进来了很难出去的,我目前找不到第二个让我那么痛苦、但是每次想到第二天去上学,心情还是开心的一种工作,这是发自内心的。
我以前做过别的工作,休假回去上班是很痛苦的。可是现在我想到回去还要见我的学生,就会很开心。即使我们会抱怨、我们一定会抱怨,可是我们见到孩子的一刻,我真的开心,家长其实百分百的放心,我相信大多数老师都是全心全意对孩子,做老师真的很累很操心,但也真的蛮开心的。
他们带来的经验,让我看到一所理想中好学校的样子。
我个人的话,一开始接触的外教都是蛮好的,印象不错。我当老师第二年还参加过全国的《我与外教征文大赛》(笑)。
我们国际部创立的时候,当时的校长是比较有想法的,他请了一些耶鲁、杜克等等刚刚毕业非常有年轻激情的毕业生过来,所以外教发挥作用很大,当时是带着我们中教在发展。
我们当时的学术主任,工作了五六年,又去读了哈佛的教育学,后来就一直在美国的学校里做主任或校长。他给我的影响很深刻,我以前觉得外教挺随便的,英文字也还没有我们写的好,但是这个耶鲁老师对grammar特别强调,非常的严谨。
还有他给我印象很深刻的一点,是学校办ASA(After School Activities)。那正是国际部创立的前几年,我原来想当然认为,学校肯定把这种有学分的、家长最关心的、涉及到GPA或者SAT托福成绩的课程弄起来,再考虑到其他的。但他思考的非常的丰富,他按照他以前在美国被培养的流程,认为这个学校应该有这些,应该有那些,所以初创那几年,虽然学校小,学生少,但课外活动非常丰富,孩子沉浸其中的感觉,也十分享受。
这些设置,让我觉得当时那所新学校,跟我理想中的好学校如此接近。
在高中的教学一线,外教可能还是有点问题。比如像化学课,你会发现中教不断地在填外教的坑。外教用英文讲完课,在学生那里,这堂课就像没有讲一样,学生完全听不懂,那堂课所有的知识点,学生都会拿着书说中教这个到底什么意思,我不懂,所有的都是要用中文讲一遍,确实有一点无奈。
(笔者:那你觉得外教的课到底怎么样?)
其实我专门去听过外教的课,我觉得特别好,我特别的受到启发,他们的课堂形式非常多样化,不只是讲知识点,会有一些其他内容和例证,所以听懂了是真的蛮有意思的。他们喜欢用很多的事实和例子讲一个原理,其中有些例子,是我都没听过的,而且我觉得非常有道理。
但学生不可能有跟我一样的基础,他们刚开始接触知识点,新知识点和概念还没弄懂,所以没法上升到应用的层面。所以我觉得最大问题还是语言问题,一门学科的专业词汇太多,学生很难掌握。
现在国内的确有很多外教是来中国混的,很多来旅行,顺便来教书,流动性太大。但一般能长期留下的外教,都是比较好的,是热爱教育的,也会特别负责任。
我们学校外教相对不错,平时中外教之间会互相讨论的。外国人都比较open minded的,所以说你想探讨什么的话,他们会很热情的。
如果双方平等的话,所有的交流非常的顺畅,有一个情况会特别不好,就是如果有崇洋媚外的态度——外国老师为主,中国老师是助教——持这种观念就很麻烦。
很多优秀的中国老师,在中国的教育环境里得不到认可,这是一件挺遗憾的事。
真的要看人的。我见过特别好的老师,不仅是在教学还是理念方面,对于学生的一个关心程度,包括他对中教的尊重,都能做得很好——说到尊重这一点,我觉得在外教里面我接触到的,其实能做到的真的不多,有一些外教给你的尊重非常浮于表面。
还有就是外教的资质和背景其实很难查。这个最近出的事,大家都明白的。
在国际教育圈待这么久,我见到过很多优秀的外教,但我见到的优秀的中教更多。因为中教是支撑,不管是国际学校也好,双语学校也好,中教真的都是中流砥柱,中坚力量,而且流动性不大的,不管外教怎么流动。
现在新外教不断进来出去,像Carol老师说的这样,外教带中教已经很少了,都是中教培养他们。我们中教把外教培养好了,他们翅膀硬了就飞了,这种事情屡见不鲜。
很多优秀的中国老师,在中国的环境里面得不到认可,这个我觉得很让人感到挺遗憾的。
所以中国老师在纯国际学校是一个弱势群体,这个也是为什么我最后选择离开国际学校,说实在的这个是其中一个原因,很多时候觉得挺心寒的。
我觉得我的工作和努力需要得到一个尊重,这是发自内心的声音。后来我想,我同样付出那么多的努力,我为什么不教我们自己中国的孩子?
而且外教擅长的很多教学法,对于我们已经不新鲜了,在这个圈子久了,那一套中教也都会,而且很多东西说不清楚是外面进来的,还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,或者从哪个另外的国家融合的——其实很多东西都是融合的,所以不要盲目的觉得外国的教育方法多好,中国有很多传统,在基础教育上非常好。外国的老师会给一个框架,会给一个思维的方式,但真正的那些成绩还是中国老师才能够教的出来,这个是实话。我不是说刷题,中国教师已经有自己教育、引导的模式了。
老师是丰富的,带给学生的感受才可能是丰富的。
我要不然宅,要不然疯,我是两个极端。我个人觉得一个好的老师,他应该是多方面展示给学生的,就是本身不管是经历也好、读的书也好,他走的路也好,也应该是丰富的,那么带给学生的感受才是丰富的,所以我不太建议老师闭门造车,也希望社会不要再用“蜡炬成灰泪始干”来比喻我们,过度燃烧自己,结果只能是自焚。
我觉得老师就是要走出去,就是应该有自己的生活,呈现给学生的才是完整的自己、鲜活的世界,而这也是学生真正需要的东西。
我还有一个想法,现在那么多剧,有写警察、律师、医生的,为什么没有写老师的,我想有没有一个编剧能够写一部各个领域,比如说国际学校,双语学校,公立学校,不同体系内的老师生存的状态让大家了解教师行业。
教师行业和传统的已经不一样了,不过真实的情况是,我们也有我们的困惑,我们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。
我其实平时也挺宅的,喜欢在家看看书、喝喝茶。但是,我内心也很渴望自由,有时会很向往别处的生活,喜欢去各个地方旅行。茨威格说:“我们旅行,并不仅仅是出于对远方的热忱,更是因为对离开家和抛弃原本自我的向往。“我觉得旅行能使人发现新的世界,发现新的自我。
其实我周围的老师,大多都是深度旅游爱好者。一放假,他们就跑去了全国各个地方,行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。每次旅行回来,他们都会带回来许多有趣的见闻,和同事、学生一起分享,非常鲜活生动。
用自己的生活,给学生一个形象的示范。
我刚刚入职的时候特别的勤奋,有时候以校为家,深更半夜十一点还在教室里面批作业什么的。后来发生一点事情,发现我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,下班的时候五点就要出教室。
我觉得加班到深夜这种习惯,其实可能是学生状态的一种延续,后面我觉得还是要考虑自己的生活,包括你自己的一个示范,给学生的一个形象的示范,不可能是说整天都只有工作和学习。
采访后记:
和五位老师畅谈的4个小时,是非常愉悦、感动和深受启发的。而笔者对Luna老师说的“希望社会不要再用‘蜡炬成灰泪始干’来比喻我们,过度燃烧自己,结果只能是自焚。”印象最为深刻。
在教师节到来之际,“爸爸真棒”祝所有的老师们:
点亮孩子的灵魂,也荣耀自己的人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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